“嗯?”
“活佛对我讲的那番道理,才给银洋。他给其他和尚都是纸票子。”
“阿来。”
“嗯?”
“你听清了吗?”
“我听清了。”
丹巴舅舅说:“我怕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“明白的,我明白的。”
他这才惬意地叹息了一声,像一个临死的人一样。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。那日子我确实以为他就要死了。
阳光与风驱散了山间的蒙蒙雾气,群山与草原边缘的城镇出现在远处。刷经寺镇上除了镇上所有的一切之外,还有一所陆军医院、一座军营和一座漂亮的烈士陵园。我父亲曾在那所医院治过伤,那座陵园里有他的战友。
“你父亲恨我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母亲对我说过他恨我。我有病,还有我那时没有把他打死。”
我灵感突来,说:“也许就是恨你当时没有把他打死。”
这句出自八岁小孩之口的话立即产生了强烈效果。舅舅翻身坐起,说:“阿来,阿来,你这话不是当真吧?这话像是我当年发了昏说我看见经书中写过的鹿,是那样吗?”
“是的,阿古丹巴。”
忽然,我们身后一股厉风卷过,回头时,刚好看到一只鹰冲到地面,伸出了黑色的尖利爪子,看到爪子刺进了早上才脱离母体的羊羔的两肋,看到了血。鹰转瞬间腾空而起,向远处的树林飞去,剩下羔羊无助的细弱叫声在空中飘荡。羊群骚动一阵又安详地吃起草来。温顺的羊子们一副老成持重、对死亡毫无感触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