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愈曰:“周道衰,孔子没,……其言道德仁义者,不入于杨,则入于墨。”换句话说,天下搞艺术的人,不入于“奇”,则入于“正”。
那么,怎么办呢?有一种说法是,要么“正门入,旁门出”,要么“旁门入,正门出”。意思是就自己天性所近,先把天性中相对明澈的那一面发扬起来,在此之外,还要直面自我,把潜在的、被蒙蔽的那一面开掘出来。既然“奇”与“正”这两端都是产生“俗”的根源,如何做到“不俗”?“不俗”就是艺术的本质,用现代语言说,就是“不可预测”“不确定性”,用禅宗解释就是“离两边”“无所住”,就是非正非奇,亦正亦奇;即正为奇,即奇为正。
这么说着,就有点像是修行了。
没错。艺术无非是修行的一种方式。王澍拈出“一正一偏”后,所描述的“游行自在,动合天机”“脱然畦径之外”,跟圣人所描述的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,不是差不多的口吻吗?
“技进乎道”还是“技退乎道”?
艺术的起点是手艺,这句话应该没什么毛病。
然而,艺术正在变得越来越高深莫测。或者换个高深点的说法——艺术正在“知识分子化”。在谈论艺术的场合,可以听到太多“当代”的“观念”,而提及“技艺”一词似乎是令人难以启齿的。
其实“艺术”是一个意译的舶来词。我们的“艺”字在甲骨文中就有了,左上为“木”,右边为双手,栽培植物的意思。这一点可以在《诗经》里得到佐证——《唐风·鸨羽》曰:“王事靡盬,不能艺稷黍。”从这个角度看,艺术很难脱离“技艺”而追求“观念”。